中国如何赢得未来？问问谷歌AI 中国产业政策体系庞杂到超出人类理解范畴

经济学人：

若中国主导21世纪经济，其产业政策必将居功至伟。政府培育新兴产业、扶植龙头企业、推动技术突破的举措，既令外界惊叹又招致非议。普林斯顿大学学者凯尔·陈最近将中国政策比作研发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他断言，按当前趋势，人工智能（AI）霸权之争将不在中美之间，而在杭州、深圳等中国头部城市间展开。

美国官员或许嗤之以鼻——但无人质疑中国政策扭曲市场的威力。3月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布报告，指责中国政府通过"指导性文件、资源倾斜和监管支持"优待本土产业，损害外国竞争者利益。该报告称助推中国在无人机、电动汽车等领域份额激增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影响深远且具有危害性"。此类不满正是特朗普总统4月对中国加征惩罚性关税的深层动因。

研究者面临的共同困境在于：中国产业政策多如牛毛。其举措不仅包含"中国制造2025"等国家计划或"曼哈顿计划"式专项工程，更体现为地方政府晦涩难懂的备忘录——例如安庆市《关于支持大型商贸流通企业开展现代农村流通体系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这类缺乏精炼名称的文件。

中国每年产出超10万份政策文件。宾夕法尼亚大学方汉明与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李铭、陆广利的新研究表明，其中逾五分之一涉及产业政策。即便最勤奋的学者也难以全盘掌握。值得玩味的是，中国正大力扶持的新兴产业——人工智能——如今反成经济学家破解政策密码的钥匙。

研究团队运用谷歌Gemini大语言模型，扫描2000-2022年间数百万份文件（源自政府网站或北大法宝数据库）。经专业提示，Gemini能识别符合产业政策定义的文本，辨析目标行业与政策工具。为确保可信度，研究者要求模型以"中国产业政策专家"身份思考，并人工随机抽检，再用OpenAI模型二次校验，最终建成涵盖中国20年"未来争夺战"的珍贵数据库。

研究发现颠覆了传统认知：补贴虽占政策41%，却只是20种工具中的一种；廉价信贷和土地支持不足15%；防范外资竞争仅占9%。约40%的中央政策通过质量/效率标准等监管手段规范行业发展，3%的政策甚至主动抑制高污染、低效产业。学者警告："将产业政策简单等同于补贴关税，会严重误读中国政策全貌。"

政策工具亦随时间演变：税收优惠和显性保护主义式微，政府引导基金（效仿风投模式）兴起，供应链培育和产业集群建设日益普及。需求侧政策（如政府采购、消费补贴）占比从2000年约10%升至现今20%。地市级政府往往先于省级和中央采用新工具。

惊人发现是：仅29%政策针对制造业，服务业占比更高，农业仍占17%。在细分领域，地方政府展现出精准眼光：更倾向选择本地优势产业（相较全省比重），经济发达城市尤其明显——暗示官员深谙"扬长避短"之道。

泼点冷水

但目标趋同现象凸显。据澎湃新闻报道，长三角41城均将"高端制造"列为五年规划重点产业，38城押注含AI在内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区域"产业同构化"隐忧浮现。  

这种趋同可能源于地方政府对中央政策的追随——2013年后地方文件引用国家政策的频次显著增加，也可能源自相互模仿。可惜政策效果存在"先行者红利"：在先锋城市提升企业营收利润的措施，移植到跟进城市往往失效。毕竟，不是每个城市都能搞自己的"曼哈顿计划"。

学者总结：产业政策与企业生产率的关系"复杂而微弱"。但借助Gemini，他们首次系统揭示了中国产业政策的多元面相。或许AI真能助力优化政策设计——包括那些培育AI等新兴产业的政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