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
今年五月,全球市值最高的烈酒公司贵州茅台召开年度股东大会时,似乎缺了点什么。与会者没有享用其著名的白酒——一种以高粱酿造的烈性白酒。他们喝的是蓝莓汁。这或许是明智之举:中国共产党正在开展又一场旨在打击官员酗酒(以及其他各种奢靡行为)的运动。上个月,党全面禁止在官方活动中饮酒;监察人员誓言零容忍。“一杯酒就能让你丢掉官职,”官方媒体的一篇文章怒斥道。
中国人对酒的胃口巨大。2010年代初,党员官员和商界人士在白酒宴席上达成交易;城市中产阶级互相赠送高档外国葡萄酒;狂欢者在卡拉OK厅购买巨型啤酒瓶金字塔。打击官员寻欢作乐只是目前拖累酒精消费的诸多因素之一。中国的酿酒商和蒸馏酒商开始为消费支出的永久性下降以及口味的代际转变做准备。他们能撑到最后吗?

中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酒类市场。酒类数据提供商IWSR估计,2021 年中国酒类产量约占全球总量的五分之一,约占全球销售额的四分之一。但前景比街头披萨还要黯淡。自 2016 年以来,中国人最喜爱的烈酒白酒产量下降了一半以上,低端市场的需求下降最为严重。中国第二大饮料啤酒的产量在 2013 年达到顶峰。各公司试图通过销售更高价格的饮料来弥补销量下降,但这种策略已经失效。去年,中国七大啤酒生产商中有五家的销售额出现下滑。葡萄酒(从来都不是主流饮品)的销量在五年内暴跌了三分之二。
政治是一个原因。党仍然执着于让大约1亿党员过上更加清醒的生活。今年3月,中部省份河南的官员们被召集参加培训,培训内容包括为什么他们需要减少饮酒。他们吃了一顿酒后午餐,其中一人因此死亡。这些故事正是担心公众形象的党一心想杜绝的。多年的宣传活动如今已初见成效:如今,白酒销量“足以养活孩子们,但你再也赚不到多少钱了”,北京一位沮丧的店主说道。
经济低迷是第二个因素。在为阻止新冠疫情蔓延而实施的多年严格封锁期间,卡拉OK俱乐部、酒吧和餐馆纷纷关门。那些幸存下来的商家也不得不应对新的问题。与疫情之前相比,家庭储蓄的比例更高。房地产市场崩盘等压力导致消费者支出大幅下降。
拖累酒精消费的第三个因素是,与世界许多地方的同龄人一样,中国年轻人对饮酒的热情远不及前几代人。他们往往比长辈更注重健康生活方式;他们对中国白酒上经常贴出的“有益健康”的标签更加怀疑。这些年轻人也有自己的嗜好:近年来,中国快速发展的咖啡连锁店推出了一些品质存疑的软饮料,比如猪肉拿铁和乌龙茶布奇诺,让时尚的都市人赞叹不已。但如今年轻人渴望的“快感”大多来自咖啡因和糖。
尤其年轻人正在抵制中国职场酗酒文化,这种文化历来要求员工与老板“打赌”才能晋升。过去,在招聘广告中看到“酒量好”的条件并非不可想象。但2021年,中国官方媒体对约60万年轻人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80%的人对这些传统感到“厌恶”。22岁的纹身青年任立东在北京经营一家酒类专卖店,他对许多中国老年人的饮酒方式不屑一顾。“就是看谁能先把自己喝死。”
所有这些对公众健康来说都是好消息,但对酒类行业来说,却令人头疼。对外国酒类制造商来说,贸易战更是雪上加霜。2020年至2024年期间,中国对澳大利亚葡萄酒征收了116%至218%不等的关税,导致进口量大幅下降。去年10月,在欧洲提高中国电动汽车关税后,海关官员提高了法国干邑白兰地的关税——这对人头马君度和保乐力加等公司来说是一个大问题。今年,美国啤酒也面临更高的关税,以报复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对中国商品征收的关税。
该怎么办?国内外公司都在大幅降价。北京一家罐装鸡尾酒生产商的老板洛伦·海诺德 (Loren Heinold) 表示,一罐鸡尾酒的零售价已从 2022 年的 13 元人民币(1.8 美元)跌至如今的 10 元人民币以下。“市场就是这样变化的,每个人都跟着变化,因为那些没跟着变化的人都死了。”全球最大啤酒制造商百威英博 ( AB InBev) 在亚洲的上市子公司百威亚太 (Bud APAC)正押注其价格更低的“次高端”品牌来提振其中国业务。该公司还希望更多在家饮酒的顾客能够弥补餐厅销售额的下滑。许多酒类专卖店会在 30 分钟内将酒水送到附近的地址。
一些公司希望用新颖的酒类吸引中国年轻人。2019年,位于西南城市重庆的酿酒厂Bottle Planet开始销售一款酒精度相对较低的梅子酒,希望能吸引年轻女性。据媒体报道,去年销量增长了30%。贵州茅台正努力摆脱其略显陈旧的形象。过去三年,茅台与其他中国品牌合作,推出了白酒口味的冰淇淋、咖啡和巧克力。
上海商人戴伊安认为,中国萎缩的酒类市场如今是由真正喜欢喝酒的人的“真实”需求驱动的。他的葡萄酒公司在过去12个月里售出了约4万瓶酒,主要销往城市的年轻白领。“以前,喝酒别无选择。不管喜欢不喜欢,你都得喝。” 中国的酒鬼比以前少了,也更挑剔了。但他们或许也享受到了更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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