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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各地，麦当劳门店挤满了恼火又不耐烦的顾客。这家连锁店的开心乐园餐促销活动——将宝可梦玩具和两张独家卡牌捆绑销售——引发了一场疯狂的抢购。门店人满为患，许多门店一天之内就销售一空。社交媒体上的照片显示，一袋袋未动过的汉堡和薯条被丢弃在桌子上，甚至被扔在街上。
混乱局面的起因是，一些转售商专门用这些卡片来购买餐食，而这些卡片在中国的售价可能高达原价的100倍。中国此类收藏品市场的蓬勃发展催生了一个黄牛网络，他们一经发售就抢购，导致价格上涨，并引发了民众的不满。
病毒式传播的图片在X、TikTok和Instagram上引发了愤怒的评论，指责中国消费者：“只要中国人存在，这个问题就永远不会消失，”其中一条帖子写道。其他人则将矛头指向麦当劳控股日本公司首席执行官高忠信，暗示这位香港本地人应该为此次事件负责。这些强烈反应凸显了日本消费者的愤怒情绪如何迅速演变成仇外情绪。
8月份的事件暴露了日本对外国人更深层次的敌意，而这种敌意的根源在于不断增长的移民数量、物价危机以及京都等城市创纪录的旅游业。一些海外游客的不良行为催生了“旅游污染”（ kanko kogai）一词。首相高市早苗甚至声称，外国游客正在“踢”她家乡奈良公园里漫步的鹿。
极右翼政党三世党主张限制移民，并限制外资持有日本土地和企业，该党在最近的选举中取得了进展。富有的中国投资者经常被指责推高了东京的房价，而中国游客占到入境游客总数的四分之一以上。
日本圣心大学传播学教授戴维·麦克尼尔表示：“仇外心理很容易滋生。”他表示，中国游客常常因为其显赫地位而被单独挑出来。
与此同时，外国黄牛也成为公众愤怒的焦点。
苏萌郑就是这样一位转售者。他在东京原宿附近的一间单间公寓里工作，房间里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满了运动鞋盒子、气泡膜和收藏品模型，他靠套利宝可梦卡牌等商品为生。麦当劳的活动开始前几周，他就通过中国电商应用小红书上的帖子了解到了这一消息。
经销商们预计这张卡会大受欢迎，早在开售前，来自中国的订单就纷至沓来。在小红书上，用户招募在日本的中国居民和游客购买餐食，并将卡寄回国。郑先生说，由于麦当劳限制每人限购五份餐食，许多经销商会前往多家门店，或者结伴而行。
“没人想要这些玩具，人们为了这张卡就买一整顿饭。”郑说着，桌子底下塞满了一堆还没开封的宝可梦开心乐园餐玩具。丢弃餐食的图片引发了广泛批评，郑说，一些中国用户敦促买家吃掉汉堡，以免浪费。
“中国人很珍惜自己的食物，”郑说。“我理解为什么外国人在日本名声不好。这帮行为不端的外国小贩竟然还要给我们其他人抹黑，真是糟透了。”
日本麦当劳就未能阻止黄牛和食品浪费行为道歉，并提出与Mercari等电商平台合作，以遏制其产品的转售。受此丑闻影响，该公司推迟了与热门动漫《海贼王》合作推出餐食的计划。
对卡片的需求是中国代购 的最新体现。代购是指从海外购买商品，然后在内地转售，因为这些商品要么在国内买不到，要么价格高得多。长期以来，中国消费者一直通过这种灰色市场交易购买海外婴儿配方奶粉等产品（此前国内品牌爆出污染丑闻），以及化妆品和奢侈手袋。
中国人对日本卡通人物周边的兴趣远不止于宝可梦卡片。据香港收藏家Leyan Xu称，三丽鸥(Sanrio Co.)旗下的Hello Kitty和网络漫画系列《千川》(Chiikawa)尤其受中国内地和香港收藏家的欢迎，转售价格也很高。她拥有数百个来自日本的玩偶、钥匙扣和毛绒玩具。“你会陷入不断追求最新奇玩意的循环，”她说。
徐先生在中国南方城市广州旅行期间，顺便去了一家卡通人物饰品店，想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小玩意儿。他发现一个Hello Kitty挂件的售价是原价的三倍多。中国收藏家愿意支付这样的高价，因为有时这是获得日本商品，尤其是稀有商品的唯一途径。
“如果考虑去日本的机票价格，那么转售更便宜，”徐说。
中国人对二手货的需求在东京秋叶原街区显而易见，这里是日本蓬勃发展的国内二手货交易业的中心。秋叶原以其复古的电子游戏厅、跳舞机器人和女服务员身着女仆装的咖啡馆而闻名，迎合了各种亚文化，其中交易卡商店随处可见。
一些二手卡经销商——既有外国的，也有日本的——会仔细搜索该地区，购买特定的卡片以限制供应，抬高价格。据Valuable Card东京店经理Hiroshi Yamamoto介绍，他们几天后再将同样的卡片转卖给商店，赚取利润。二手卡经销商还会往返于东京和大阪之间，利用两座城市之间的价格差距。
宝可梦卡尤其抢手，尤其是以该系列标志性人物皮卡丘为主题的卡。山本表示，过去两三年里，皮卡丘卡的价格几乎翻了一番，他认为包括中国在内的海外消费者消费能力增强是一个主要因素。
他售出的最昂贵的卡片之一是皮卡丘扮成任天堂超级马里奥的图案，售价高达300万日元（约合2万美元）。山本拒绝透露买家的国籍。如此高昂的价格，让宝可梦卡牌和其他收藏品从小众爱好变成了奢侈品。
在日本各地经营集换式卡牌商店的山河资产银行 (Yamakowa Asset Bank) 总经理村田贵宏 (Takahiro Murata) 表示：“以前被视为玩具的东西现在被视为一种潜在资产。”
非日本籍人口约占该国人口的3%，远低于美国、加拿大和英国等其他七国集团（G7）的移民比例。尽管如此，由于政府转向引进外国工人以缓解老龄化和人口减少造成的劳动力短缺，这一比例仍是十年前的两倍。
即使大幅增长，外国人数量仍然很少
国际移民占人口的比例
资料来源：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人口司，2024 年国际移民存量数据集
注：数据截至每年7月1日。
日元贬值也刺激了旅游业的蓬勃发展，这打破了日本根深蒂固的待客之道（omotenashi）。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当地人对游客行为不满的帖子。京都已经张贴了告示，提醒游客遵守基本礼仪：禁止边走边吃东西、禁止堵塞街道、禁止大声喧哗。
对于二手货贩郑先生来说，避免在移居国引起不满的关键在于不仅要遵守日本的法律，还要遵守其社会规范。归根结底，他认为自己的工作是良好运作市场的一部分。
“经销商肩负着重要的责任，那就是让那些原本做梦都想不到的人也能拥有稀有物品，”他说，“我们让这一切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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