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
当今这场以AI为中心的繁荣(或者说是泡沫)与20世纪80年代的杠杆收购、90年代的互联网股票以及21世纪头十年的房地产市场等以往的狂热浪潮有很多共同之处:高得离谱的股价估值、对高风险借款人的宽松信贷,以及流行一时的新型金融产品。
但这一次,感觉又有些不同。投机的热情已经远远超出往常的股票、债券和房地产领域。加密货币这一全新的资产类别,目前估值约为4万亿美元。据美国博彩协会(American Gaming Association)的数据,去年美国人在体育赛事上的投注额达到1,500亿美元,较2023年增长24%。就连作为泡沫对冲工具的黄金,本身也看似有些泡沫化了。投机已融入当今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心理之中。
而华盛顿官方非但没有抑制投机,反而在助长:美联储在降息,特朗普(Trump)政府在放松整个金融体系的监管,而特朗普家族自身也从中获利。
纽约证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的运营商洲际交易所(Intercontinental Exchange)最近对Polymarket高达20亿美元的投资就很好地体现了这种时代精神。这本质上是对投机生意的押注:从世界职业棒球大赛到爱尔兰总统选举,Polymarket让人们可以对几乎任何事情进行赌博。这笔交易包含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估值:洲际交易所称,其持股对Polymarket的估值为80亿美元,尽管该公司不报告任何收入。(Polymarket发言人未予透露公司是否有收入。)
这项投资也是对加密货币的押注,因为投注是用加密货币进行的。另外,这项投资也是在押注特朗普对预测业务的态度会比拜登(Joe Biden)更友好。2022年,Polymarket与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ommodity Futures Trading Commission)达成和解后禁止了美国人的访问,此前该委员会指控该公司运营着一个未注册的衍生品交易平台。最后,特朗普家族也将从中获利:小特朗普(Donald Trump Jr.)的风险投资公司1789 Capital是Polymarket的投资者,他本人也是一名顾问。
也许这就是一种新常态。对足球和选举下注正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就像看球赛和投票一样。AI的变革性力量证明了其估值的合理性。而大量基于加密货币或区块链的金融产品可能即将问世。
也许这是个泡沫,其持久性和普遍性将放大其最终破裂时的痛苦。
后一种情景让本周前往华盛顿参加世界银行(World Bank)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简称IMF)会议的一些决策者忧心忡忡。IMF在其半年度金融稳定报告中写道:“风险资产价格远高于基本面,提高了发生无序回调的概率……市场似乎在形势出现变化之际有些掉以轻心。”对于一个通常措辞保守的机构来说,这无异于急得火烧眉毛。
IMF估计,目前标普500指数的预期市盈率已高居自1990年以来的前4%区间。市场估值过高的程度不及2000年互联网泡沫顶峰时期,但更集中于少数几家公司。与此同时,这家全球贷款机构警告说,不断攀升的政府债务和对美元的担忧威胁着债券和外汇市场。
泡沫在破裂前很难识别,但类似泡沫的行为表现则不难发现。如今的例子包括:微型公司上市后股价即崩盘,以及普通企业通过发行股本和债券来购买加密货币,摇身一变成为“加密财库”公司。
还有那些掩盖了基础收入或根本没有收入的循环融资交易:英伟达(Nvidia)投资OpenAI,OpenAI从甲骨文公司(Oracle)购买算力,甲骨文公司又从英伟达购买芯片。
科技巨头们甚至懒得用传统指标来为自己的支出辩护。“如果我们最终误花了数千亿美元,那显然很不幸,”Meta Platforms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最近承认。但他认为相反的风险更大:本以为超级智能在五年后才能实现,但实际上只用了三年,这会让你“错失先机”。
这要紧吗?
投机和泡沫是资本主义经济增长中与生俱来的部分。许多泡沫破裂时并未产生更广泛的后果,比如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和模因股。加密货币已经崩盘了好几次。那种曾让房地产崩盘极具破坏性的与金融体系的联动,目前看来似乎并不存在。(这种情况可能正在改变:更多的数据中心正通过债务融资。而且,银行最近因两家金融公司的意外倒闭而蒙受巨大损失,其中一家提供次级汽车贷款。)
在互联网繁荣初期,时任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虽然担心“非理性繁荣”,但他得出的结论是,美联储不应通过加息来戳破泡沫:刺破它们比让它们自行泄气造成的损害更大。
尽管如此,在20世纪90年代末以及21世纪头十年中期房地产市场起飞时,美联储还是提高了利率,部分原因是不断攀升的资产价值给通胀带来上行压力。
当今,美联储的做法恰恰相反。通胀率高于2%的目标,但该央行上个月却降息了,并且看样子还会再次降息。考虑到近期劳动力市场的疲软,这样做不无道理。然而,美联储实际上是为这场投机派对的潘趣酒碗又添满了酒。特朗普正寻求在美联储安插自己的亲信,如果他得偿所愿,美联储可能会在潘趣酒碗里加更多的料。
货币政策是一种粗放的工具。监管政策更适合保护投资者和金融体系免受泡沫之害。但特朗普的金融议程一直侧重于放松监管和执法。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已被架空。银行业监管机构计划放宽资本金要求。
特朗普已放宽个人在401(k)退休金账户中持有加密货币和非公开交易资产的规定。在主席保罗·阿特金斯(Paul Atkins)的领导下,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已推翻其前任对加密货币的诸多执法和监管举措。
他们的观点是,在拜登治下,监管机构扼杀了创新和增长,将一个激动人心的新兴产业赶到了海外,并封堵了普通美国人创造财富的新路子。
如今,工薪阶层投资者正涌入所有这些市场:股票、博彩和加密货币。他们是民主化金融新时代的受益者,抑或是一场即将结束的派对的最后受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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