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马斯的暴行和以色列的报复将永远改变双方
经济学人：
最初的几个小时很混乱。以色列南部靠近加沙边境的居民被火箭弹和迫击炮弹的声音吵醒。他们冲向避难所——在这个国家的这个地区，这是一个残酷的例行公事，但仍然是例行公事。几分钟后，他们听到枪声越来越近，并用阿拉伯语喊叫。这根本不是例行公事。他们家外的难以想象的场景也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流传：巴勒斯坦武装分子坐在一辆皮卡车的床上，驶过以色列城镇，向路人开枪；公共汽车站有一堆尸体，军事哨所也有一堆尸体。早上的时间持续得很长，但没有任何救援到来。疯狂的以色列人在他们的安全室里打电话给电视新闻节目，并小声询问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然后，同样令人震惊的是关于绑架的报道。一位母亲说，她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只有 12 岁）被绑架并拖过边境。一段视频显示，一名老妇人开着高尔夫球车在加沙街道上游行，她僵硬的笑容掩盖了她的震惊，一名武装男子坐在她身后。
死亡人数不断上升。近一周后，当局仍在清点尸体。在 Be'eri 这个约有 1000 人的小基布兹，武装分子挨家挨户屠杀了大约 10% 的人口。在以北 8 公里的卡法阿扎 (Kfar Azza)，死亡人数可能更多。
对于以色列人来说，10 月 7 日是史无前例的一天。在这个面积只有 1000 万的国家里，有超过 1,300 人被杀。死亡人数超过了过去20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所有暴力事件中丧生的以色列人人数。另有 3,300 人受伤。以色列人曾认为控制加沙的巴勒斯坦伊斯兰组织哈马斯是一个可以控制的威胁。现在它发动了该国历史上最致命的恐怖袭击。中东最强大的军队失去了对自己城镇的控制，需要几天时间才能重新控制。当局已找到至少 1,500 名巴勒斯坦武装分子的尸体，超过一个营的枪手数量，他们设法冲过据称防守严密的边界。
随着震惊逐渐变成愤怒，迫在眉睫的问题是以色列将如何应对。它已经开始了报复性空袭，造成 1,200 多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其中许多是平民，并使超过 30 万人流离失所。以色列不会就此止步，尽管其军事选择毫无吸引力。未来几周，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必将遭受更多苦难。
但 10 月 7 日的后果将更为广泛。这场大屠杀不仅可能重塑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态度，也可能重塑其国内政治。它威胁到哈马斯对加沙权力的控制；它还可能引发地区战争。
袭击以一连串火箭弹开始：几个小时内就发射了 2,200 枚火箭弹。这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哈马斯在 2014 年对以色列的战争中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发射了这么多子弹。但以色列人很快发现这些发射是为更大规模的行动做掩护。推土机冲破了边境围栏，数百名武装分子涌了过去。其他人乘坐滑翔伞飞越它，或者乘坐小艇绕它航行。他们呈扇形散布到以色列城镇并开始杀戮。
以色列花了几个小时才组织防御。一些部队不得不从北部边境赶往南方。他们一抵达，就在集结地苦苦挣扎，而指挥官则试图制定作战计划。几位退役将军亲自动手，穿上旧军装，驱车前往被围困的村庄，进行临时反击。
甚至在收复自己的领土之前，以色列就开始对加沙进行空袭。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宣布以色列处于战争状态，他的政府开始为可能的地面进攻做准备。军队已动员了 36 万名预备役军人，并花了几天时间将坦克和其他装备运送到加沙边境。国防部长约夫·加兰特承诺全面包围加沙。“没有电，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燃料，一切都关闭了。” 10 月 11 日，其唯一的发电厂燃料耗尽并关闭。
埃雷兹是以色列和加沙之间的唯一过境点，已无限期关闭。以色列要求加沙平民通过与埃及接壤的拉法过境点逃离，但一再轰炸该过境点。无论如何，埃及严格限制允许过境的人数。即使在和平时期，巴勒斯坦人也很难离开加沙。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了。
当以色列军队准备在加沙作战时，必须密切关注其北部边境。10 月 8 日，黎巴嫩的什叶派激进组织和政党真主党炮击了有争议的一小片领土沙巴阿农场。根据不成文的交战规则，沙巴发生的事情就留在沙巴：真主党可以表达对巴勒斯坦人的支持，但也可以向以色列表明，它不希望发生更广泛的冲突。
然而一天后，以色列军队击毙了一群从黎巴嫩越境的枪手。三名真主党武装分子随后在以色列的报复性轰炸中被打死，导致该组织向以色列军队哨所发射火箭弹。双方可能都不想爆发战争，但升级并不总是符合逻辑。黎巴嫩民众纷纷囤积食物和燃料。以色列已撤离北部边境附近的城镇。哈马斯大声呼吁其他国家加入对以色列的攻击。
以色列军队可能需要时间来准备，但对加沙地带的地面进攻似乎几乎是肯定的。以色列军队从 1967 年到 2005 年占领加沙，随后撤军，迫使约 8,000 名犹太定居者随之撤退。此后，以色列基本上封锁了该领土的空中、陆地和海上，同时允许一些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工作，并允许非威胁性的货物进入。（埃及几乎也有同样的限制。）
以色列最近一次入侵加沙是在 2014 年，目的是摧毁哈马斯在边界围栏下挖掘的用于渗透以色列的隧道。以色列军队并没有渗透到该地区很远的地方，该地区只有约10公里宽、40公里长，但却居住着200万人口。即便如此，这次行动还是表明地面攻击可能会出错。哈马斯部队袭击了拉法附近的以色列巡逻队，并俘获了一名军官哈达尔·戈尔丁。以色列随后连续几天炮击拉法，造成数十名巴勒斯坦人死亡。戈尔丁后来被宣布死亡。以色列人将此事件称为“黑色星期五”。
即将到来的攻击将会更大。以色列可能部署两个装甲师和一个轻型空降师，每个师下辖五个旅。其中一些部队正在等待坦克和其他装备到达加沙周围的集结地。其他人在过去几天的战斗中遭受了损失。
假设以色列领导人确实下令大规模入侵，一两个装备坦克的装甲旅可能会试图通过代尔巴拉附近最窄处（6公里）向西推进，将地带一分为二。其他两三个旅规模的部队（每个几千人）可能会集中在北部，包括加沙城周围，另外一两个部队则集中在南部的汗尤尼斯或拉法。
他们的目标可能是针对哈马斯和伊斯兰圣战组织（一个独立的激进组织），重点关注空袭范围之外的领导人和基础设施。哈马斯声称其在加沙拥有数百公里的隧道。找到他们的入口并投放炸药将是首要任务。最大的挑战将是城市战，这是一项众所周知的艰巨任务。加沙的人口比伦敦或东京更稠密，为武装分子提供了很多藏身之处，而平民却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避难。
哈马斯可能指望进行相对谨慎的袭击。该组织认为，以色列无法承受地面入侵造成的巨大伤亡。“我们知道他们是胆小鬼，”驻卡塔尔的哈马斯高级官员穆萨·阿布·马尔祖克说。“我们知道他们无法在地面上作战。” 它还预计加沙地带100多名以色列和外国人质的存在将限制以色列军队。哈马斯希望用这些囚犯来交换以色列监狱中关押的 5,200 名巴勒斯坦人中的许多人（如果不是全部的话）。它还威胁说，每次以色列“在没有事先警告的情况下”轰炸加沙平民住宅时，就会杀死一名平民。
然而，最近几天灾难性的死亡人数可能会改变以色列的盘算。华盛顿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的纳坦·萨克斯表示：“以色列承担成本的意愿——而且是确切的——成本比过去高得多。” 至于人质，许多仍在埋葬亲人的以色列人表示，他们没有心情与杀害他们的组织讨价还价。
忽视后果自负
事实上，以色列不得不重新审视许多长期持有的假设，最引人注目的是认为加沙可以安全地任其恶化的信念。2007年哈马斯从巴勒斯坦临时政府手中夺取了对加沙的控制权后，以色列和埃及大幅收紧了边境限制，窒息了加沙的经济。尽管此后暴力事件屡屡发生，但以色列官员开始认为哈马斯变得更加务实。“最重要的是，他们希望保持对加沙的控制，”一名军官去年表示。“要做到这一点，他们需要改善经济。” 人们的想法是，如果以色列允许阿拉伯政府为加沙的基本社会服务提供资金，并为加沙人在以色列工作发放更多许可证，那么该领土将保持静止状态。
这种观点不仅完全错误，而且以色列自诩的安全部门也未能发现一场精心策划的袭击正在酝酿之中。加沙的每一个电话都通过以色列网络进行，这简化了窃听。无人机经常飞越该地带。以色列在该领土上也有庞大的线人网络，但都无济于事。
毫无疑问，部分问题在于概念上的失败：认为哈马斯已经对大规模冲突失去了兴趣。事实上，甚至一些哈马斯领导人似乎也感到惊讶。阿布·马尔祖克表示，他和卡塔尔其他高级领导人事先并未获悉此次袭击事件。自2017年叶海亚·辛瓦尔成为加沙哈马斯领导人以来，少数主要在加沙的强硬派巩固了权力。
第二个错误是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inyamin Netanyahu)对巴勒斯坦人采取的分而治之的政策，内塔尼亚胡在过去14年中有12年担任以色列总理。长期以来，他一直试图削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该机构仍然管理着约旦河西岸的部分地区。自 2014 年半心半意的谈判破裂以来，他一直拒绝恢复和平谈判。他冻结了以色列代表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征收的税收收入的转移。与此同时，他将哈马斯视为加沙的合法势力。例如，2011 年，他批准了一项协议，用 1,027 名巴勒斯坦囚犯交换武装分子 2006 年抓获的以色列士兵吉拉德·沙利特 (Gilad Shalit)。这次交换自然提高了哈马斯在巴勒斯坦人中的地位。
对于内塔尼亚胡先生来说，逻辑很清楚。巴勒斯坦权力机构致力于与以色列谈判两国解决方案，这令总理的右翼支持者感到厌恶。削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并支持其激进竞争对手将有助于他声称以色列没有“和平伙伴”。但巴勒斯坦人却得到了一个不同的、但也是可以预见的教训：从以色列获得让步的唯一方法是通过武力。
然而，哈马斯现在可能做得有些过头了。一些观察家认为，它没想到攻击会如此成功，并且不确定如何进行。它可能希望吓唬以色列让步，但实际上却让以色列做好了战争的准备。以色列军队10月10日告诉外国国防武官，其目标是“消灭”哈马斯的领导层。据参加会议的人士透露，军方的最终目标是摧毁哈马斯的能力，无论需要多长时间。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正如美国在阿富汗长期战争中或以色列在占领黎巴嫩南部 18 年期间所学到的那样。
即使以色列能够铲除哈马斯，也没有人知道什么会取代它。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太弱，无法在加沙维护权威；它甚至还不足以控制西岸，部分地区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大多数巴勒斯坦人和大多数加沙人都希望解散它。87岁的总统马哈茂德·阿巴斯已经近20年没有踏足加沙了。
有人闲谈派遣阿拉伯维和人员保卫加沙，但很少有阿拉伯政权愿意这样做。1949年至1967年埃及占领加沙；双方都对那段时光有着痛苦的回忆。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等海湾国家无意统治超过200万巴勒斯坦人。大多数以色列人也不希望重新占领该领土。
然而，入侵然后离开并不能改变现状。以色列人离开后，哈马斯的领导人和大部分武装分子可能会从他们的掩体中出来并恢复对巴勒斯坦领土的控制。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但却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对于任何以色列政府来说，制定明确的前进道路都是困难的，尤其是现任政府。今年是政治严重动荡的一年。经过一年多的反对后，内塔尼亚胡在 11 月份的提前选举中赢得了多个席位。他领导的政府完全由右翼和宗教政党组成。他的国家安全部长伊塔马尔·本-格维尔因极端民族主义观点而被禁止在以色列军队服役。
此后，内塔尼亚胡推行了一个分裂的议程，其中包括限制最高法院推翻政府政策的权力，以及赋予政客在法官任命方面更多的发言权。批评者称这是一场司法“政变”，并于今年每周六举行大规模抗议活动，直到 10 月 7 日被暂停。陆军预备役军人威胁要抵制他们的义务兵役（这一策略也已被搁置）。
乐观者希望本月的大屠杀将有助于使以色列政治重新回到中间位置。纳夫塔利·贝内特 (Naftali Bennett) 的顾问希姆里特·梅厄 (Shimrit Meir) 写道：“在最黑暗的日子过后，如果能够达成和解，那就是以色列恢复理智、结束政治危机并组建联合政府。”贝内特于 2021 年接替内塔尼亚胡出任总理。短暂担任总理。内塔尼亚胡先生在 10 月 9 日的黄金时段讲话中敦促中间派政党“无条件”加入他的政府。
10月11日，经过几天的谈判，领导第二大中间派政党民族团结党的前陆军参谋长本尼·甘茨同意加入“紧急政府”。但最大反对党 Yesh Atid 的领导人 Yair Lapid 迄今拒绝参加。
团结在怀疑之中
对于两党来说，困境在于加入一个他们的支持者在过去一年里一直抗议的政府。内塔尼亚胡承诺不会推行任何与战争无关的立法，但拒绝抛弃他最极端的联盟伙伴。对于一位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政治生存的首相来说，这是有道理的。只要战斗持续，联合政府就会持续下去。内塔尼亚胡先生不想疏远他随后需要组建另一个右翼联盟的政党。甘茨先生无论如何都捏着鼻子加入，向缺乏军事专业知识的政府提供军事专业知识。
尽管这将暂时稳定政府，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件可能会结束内塔尼亚胡先生漫长且充满卷土重来的职业生涯。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进行一场不必要的政治斗争，而不是关注真正的威胁——而在此之前的许多年，他一直在努力让巴勒斯坦成为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安全是他的口号，十多年来他一直负责监督以色列武装部队和情报部门，只曾短暂中断过一段时间。
哈马斯则选择了凶残的虚无主义。与加沙领导人交谈就像进入了一个幻想世界，在那里加沙得到了“解放”，尽管其居民却被困在 365 平方公里的牢房里，陷入贫困。对以色列的胜利即将到来，在那之前，加沙人将欣然忍受他们的命运。自大屠杀发生以来，该组织明确表示，除了希望引发对以色列更广泛的攻击之外，除了持续暴力外，它没有任何计划。
简而言之，正在发生的灾难似乎很可能暴露出双方思维的贫乏。唉，最近几天发生的令人震惊的流血事件，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多恐怖事件，也将使采取更具建设性的方法来解决冲突变得更加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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