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湖庄园会员资格如何解释特朗普对关税的痴迷

 彭博社：

去年7月，就在唐纳德·特朗普与乔·拜登进行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辩论之前，彭博商业周刊的一个团队前往马-a-拉戈庄园，就特朗普若重返白宫的经济计划对他进行采访。我们进行了90分钟的讨论，涵盖了所有主要话题：减税、放松监管、中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以及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的命运。事后，当我们离开时，我们团队对比了各自的笔记，讨论我们学到了什么以及什么让我们最为惊讶。在后者中，所有人都被特朗普对威廉·麦金利的热情讨论所震撼——坦白说，也有点困惑。特朗普两次主动提到麦金利，滔滔不绝地称他是“最被低估的总统”，是“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的人。

麦金利当然是一位狂热的保护主义者，也是1890年《麦金利关税法》的缔造者，该法案将平均进口关税提高到近50%，是当时美国历史上最高的关税之一。事后看来，特朗普对这位他钦佩地称为“关税之王”的人的执着，实际上是一个线索，预示了他将在4月2日“解放日”发起的全球贸易战。

特朗普全面的关税政策震撼了市场，使标普500指数濒临熊市，并推高了长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华尔街巨头们，包括许多曾支持特朗普的人，都对此表示震惊。肯·格里芬称关税是“巨大的政策错误”。比尔·阿克曼警告说这将导致“经济核战”。杰米·戴蒙则悲观地预测衰退是“可能的结果”。特朗普对美国贸易伙伴的攻击规模之大、速度之快，进一步放大了其影响——包括随之而来的恐慌。没有人完全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这与投资者对特朗普的认知背道而驰：他们认为特朗普应该被“严肃对待，而不是字面理解”；尽管他具有破坏性和不可预测性，但他最终渴望一个繁荣的股市，以及他认为股市成功所赋予他的成就感。因此，人们认为他绝不会做任何真正危及股市的事情。

甚至特朗普最亲密的经济顾问也误读了他的意图。去年，现任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当时还在运营对冲基金Key Square Group）在一份客户报告中预测，如果特朗普重返白宫，将带来堪比“咆哮的二十年代”的“经济盛宴”。贝森特写道，担心全面关税是愚蠢的，因为他认为这种关税“不太可能”实施，因为“关税会引发通货膨胀”。他补充说：“关税这把枪永远是上膛的，摆在桌上，但很少会被扣动。”

特朗普在4月9日的突然逆转——在宣布关税几天后暂停对大多数国家的关税——进一步加剧了贸易战带来的经济震荡，这场贸易战似乎注定将成为他第二任期的标志性事件。即便他放宽了一些措施，他同时也加剧了其他措施，将对中国商品的关税提高到145%。特朗普的行动将重塑全球贸易和联盟，同时让人质疑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这也可能颠覆国内政治格局。一项4月8日的YouGov民调显示，只有16%的美国人认为特朗普的关税会改善他们的财务状况，而55%的人认为关税会损害他们——这一观点在年龄、种族、性别和收入群体中一致。

在所有人都误读了特朗普意图之后，价值数万亿美元的问题是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很可能，甚至几乎可以肯定，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回想我们7月的会面，我开始相信，他比我当时意识到的更多地透露了他的思维过程，无论是关于贸易还是其他方面。

在我们的采访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马-a-拉戈的长期经理伯恩德·莱姆克恰好路过。特朗普暂停了讨论，把他叫了过来。他骄傲地让莱姆克告诉我们俱乐部会员的费用：70万美元。但这个价格很快就会上涨。莱姆克告诉我们：“10月我们将涨到100万美元。”特朗普对此显然非常满意。

特朗普的信息很明确：现在他已经锁定共和党提名，并建立起对拜登的稳定领先优势，进入马-a-拉戈——以及接近特朗普本人——的成本将大幅提高。毕竟，这是黄金地段，潜在会员们都渴望加入。莱姆克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急于招人。”相反，特朗普提高价格只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在关税实施的混乱中，特朗普及其盟友提出了一系列理由来解释他的动机和目标，有些理由甚至相互矛盾：保护和创造美国就业机会、迫使制造商回流、消除贸易逆差、惩罚中国以及从忘恩负义的美国盟友那里榨取让步。但考虑到他通过威胁实施美国关税来重塑全球贸易的激进举措，另一种解释可能更好地揭示了特朗普的世界观，这种解释可以被描述为马-a-拉戈式的经济治国之道。

特朗普的前首席战略师史蒂夫·班农——一个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特朗普的人——最近告诉我，特朗普从他曾经是房地产开发商的视角来看待美国，这解释了他对外国实施关税的强烈冲动。班农解释说：“特朗普传递的信息是，美国市场应该被视为高端市场。”“这是黄金地段。你必须支付溢价才能进入。”换句话说，美国就像马-a-拉戈：一个排外的、镀金的领域，其他人都在争相进入。班农继续说：“这是他经济模式的核心部分，外国人必须支付溢价才能通过金色大门进入。这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关税。这是一个新的收入来源，用以减轻国内企业和个人的税收负担。”

每位总统都希望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持久印记。特朗普——一个两次被弹劾、被选民赶下台并被政治放逐的人——可能比大多数总统更有这种决心。他在4月第一周的行动表明，他对关税作为美国复兴引擎的信念——他坚信通过大幅提高进入美国市场的成本可以成为国家繁荣的未开发源泉，某种意义上的免费午餐——是他总统任期的核心理念。

但试图实施宏大计划的总统往往会失败。即使他们没有失败，意料之外的后果也常常会挫败他们的雄心。二十年前，乔治·W·布什和卡尔·罗夫追求一个宏大的计划，试图通过政治重组来巩固共和党联盟。他们相信，通过向宗教组织引导政府资金、改革移民法以吸引不断增长的西班牙裔人口、将社会保障私有化并提供私人储蓄账户作为医疗保险的替代方案，他们可以巩固共和党联盟，并吸引民主党选民，使其利益越来越与市场原则一致。他们几乎在每个方面都失败了。选民们反抗，布什以创纪录的低支持率离任。

最近，拜登试图通过说服国会通过数万亿美元的立法，扭转数十年的去工业化趋势并推动绿色革命。《芯片与科学法案》和《通货膨胀削减法案》旨在大幅增强国内半导体制造和美国创新，同时资助清洁能源项目、电动车和可持续技术，以应对气候变化和通货膨胀。但拜登的标志性法案，包括《美国救援计划》，导致了美国选民不愿容忍的价格上涨，为特朗普重返白宫铺平了道路。

总统们不愿放弃他们的大想法。麦金利的关税政策反响不佳，并引发了价格急剧上涨。在1890年的选举中，选民们反对他的党派，导致共和党失去了众议院多数席位，近一半的席位丢失。但麦金利对关税带来繁荣的信念从未动摇。1896年当选总统后，他立即将关税进一步提高，并利用进一步提高关税的威胁作为与外国谈判的筹码，直到1901年被刺杀。

特朗普也没有真正退缩。他暂停了对70多个国家的关税，但这被他对中国实施的更大规模关税所掩盖。除了与中国展开全面贸易战，他10%的普遍关税仍然存在，钢铁和汽车等行业的关税也是如此。即便在宣布暂停关税时，特朗普还在抱怨投资者变得“神经兮兮”，债券市场也变得“不安”。他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在质疑自己核心信念的人。“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挑衅地说。

尽管他可能遭遇了挫折，但所有迹象表明他的战略依然完好无损——他仍然相信，正如麦金利所相信的，保护主义是美国复兴的关键。

如果特朗普继续推行激进的关税政策，我们最终可能会弄清楚谁是对的：是他，还是那些警告他的方法将缩小全球贸易、重新点燃通货膨胀、损害美国经济、使美国变得更贫穷、更弱小、更孤立的经济学家的银行家和投资者。